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地瓜井

2024年11月13日

劉洪

我父親在老家有兩個好朋友:一個和我父親同輩,我稱他二叔;一個低我父親一輩,我喊他四哥。三個人的年紀(jì)一般大。

二叔是大隊(duì)的主管會計(jì),打一手好算盤,那算盤珠,即使撥拉得再快再急,也是鏗鏘悅耳。他的口算也很神,幾乎百算百中。四哥呢,是大隊(duì)主管副業(yè)的副大隊(duì)長,年輕時闖四鄉(xiāng)賣砂碗,見多識廣,精明豪爽,喜歡幫助人但偶爾也喜歡欺負(fù)個人什么的,好事孬事都做得。

當(dāng)初,我母親當(dāng)生產(chǎn)隊(duì)的會計(jì),年底盤點(diǎn),二叔常來幫忙,對我家有恩。我父親在那個年代受了點(diǎn)委屈,四哥挺身而出打抱不平,成了我父親心目中的大恩人。鄉(xiāng)村人比城市人更需要朋友,鄉(xiāng)村人比城市人更容易交成朋友。

但是二叔和四哥,卻不是好朋友,而是一對壞朋友,或者說,是一對冤家。

結(jié)怨,來自四哥家那年蓋房子。

二叔的家,位于村子的河南岸,守著一座饅頭似的小土山。他家西面,則是一處地勢隆起、地面平坦的古窯舊址。有一年,村里有戶中農(nóng)看中了這塊地皮,在那里打地基,準(zhǔn)備蓋五間大房子。地基打了一大半,二叔外出辦事回了村,一看,不滿意了,對那中農(nóng)說:“你不能在這兒蓋房子呀,你蓋了房子比俺家的房子高出了一大頭,一過晌的日頭全給俺遮住了,俺還怎么過日子呀?”中農(nóng)一琢磨,這話也對,自己考慮欠妥,加上二叔不好得罪,只好撤了瓦匠隊(duì)。

沒想到,過了幾天,四哥領(lǐng)著一幫瓦匠來了,在打了一多半的地基上施工蓋房子。四哥弟兄六個,侄子十三個,個個虎背熊腰……

聽著西面工地上整天錘子、釬子叮當(dāng)響,二叔坐在家里抽悶煙,抽了滿地的煙蒂,心里的算盤打得都快散架了。不到三天工夫,他嘴皮上就鼓起好幾個棗花似的新鮮火瘡。

第七天,他走出家門,哼著小曲來到西面的工地上。嗬,五間新房的四壁已具雛形,快要上梁大吉了。見二叔披著夾襖笑嘻嘻地走來,四哥抓起一把鐵錘握在手里,朝著二叔,笑哈哈地迎了上去。

二叔說;“這地場不錯呀,敞亮?!彼母缯f:“敞亮嗎?倒沒覺得,湊付吧。”二叔說:“村里有個老幾看中了這地場,我沒讓他蓋?!彼母缯f:“那人,哼!”他搖著頭,“豆面貨,提不起!”二叔說:“看這壁子的架勢,你這房子蓋得不低呀?!彼母缯f:“就是手頭沒錢,如果有錢,我就在這兒起個二層小樓,蓋得比咱村的大禮堂還高。你看怎么樣?給參謀參謀。”二叔說:“我看行!到時候你就是諸葛亮了,天天坐在城樓上觀山景。沒錢說一聲啊,俺家還有點(diǎn),晚上去拿吧。今后是鄰居了,有事就張口,能幫著辦的,沒二話?!?/p>

說著二叔就從四哥手里要過了錘子,又從一個石匠手里接過了鑿子,蹲在一塊臥虎狀的大青石旁,幫人家鏨石,手起鑿響,石屑迸濺,手法嫻熟。

他邊鏨邊說:“南面這山坡,平地方不少,雖然是背陰頭,但是肥透,種么長么。種倭瓜,糞簍裝不下,種豆角,一庹來長,將來你蠻可以上去開它幾畝嘛?!?/p>

四哥口氣硬邦邦地說:“還用你說!我早就知道了。我就是沖著那些荒地才來這兒蓋房子的,往后這面坡啊,就全是我的啦?!倍逡宦?,錘子差點(diǎn)砸了左手,因?yàn)樯狡律?,有他開的半畝菜地。

哼著小曲回了家,二叔當(dāng)天夜里就氣得大病,據(jù)二嬸對我母親說,還吐了血呢。

我父親對四哥說:“這事你做得欠考慮啊老四,你干嘛非要得罪他!他是個好得罪的人嗎?”四哥紅著那張大餅?zāi)樖置镆暤卣f:“他欺負(fù)人,人家地基都打成那樣了,容易嗎?他說不讓蓋就不讓蓋。嘿,在我面前,老實(shí)了,成了鼻涕!”父親大聲說:“他可不是鼻涕,他是桃子、李子、杏子,骨兒(核兒)在肚子里頭?!?/p>

為這事,父親沒少安撫二叔:“一個疃的,就忍了吧,他那脾氣,你還不了解?愛逞能的貨!但是心不壞呀。再說房子已經(jīng)蓋起來了,又不能拆呀。”二叔慢悠悠地只說了五個字:“他欺人太甚。”

每年春節(jié),我家請客,總把二叔和四哥同時請來,希望“借酒澆仇”。喝酒時,兩人該碰杯碰杯,該敬煙敬煙,該說笑話說笑話,局外人根本看不出這是一對冤家。喝完酒,兩人起身,下炕穿鞋,一前一后地哼著小曲結(jié)伴回家。二叔家請客,也是如此,把四哥和我父親都請著。四哥卻不,請客經(jīng)常不請二叔,他打心眼里瞧不起二叔。

有天夜里,四哥來我家串門,二叔不大一會兒也來了,一進(jìn)里間,看見四哥,便說:“我就知道你準(zhǔn)在這兒?!彼母鐔枺骸澳阍趺粗赖??”二叔說:“我是聽著你的腳印味道知道的。”四哥訕然大笑:“你能聽見我的腳印味道?鬼才信呢?!倍逭f:“人走道兒都會留下腳印味道的,各人有各人的腳印味道,我能聽出來?!彼母绾臀腋赣H都認(rèn)為二叔純粹是在胡吹亂嗙,但是下面這件事卻讓四哥不得不信了。

拉呱拉到夜里九點(diǎn)半,二叔對四哥說:“我看天要下呀,咱走吧,別在半道兒上叫雨淋著?!彼母缰S刺他:“你是天老爺呀?想叫下雨就下雨?看把你能耐的!”可是,當(dāng)兩人走到南山根下,各自走到自家的門口時,那毫無征兆的大雨,不早不晚,噼啪降下,雷呀閃的,還有大風(fēng)。這一下,驚呆在門樓下的四哥,既感到納悶,又覺得渾身冷得直打顫顫。

1976年冬天吧,父親忽然覺得二叔老些日子沒來俺家串門了,便在晚飯后去了他家,看看他。進(jìn)了二叔家的里間,卻發(fā)現(xiàn)他哼著小曲從炕下的地瓜井里拱了出來,瘦瘦的,頭發(fā)老長,走路一瘸一拐的,滿臉的痛苦。一問,竟是他右腿上長了個碗口大的毒瘡,名叫“蜂窩疽”,要想治好,離不開一種名叫“鹿角膠”的中藥。可是“鹿角膠”名貴稀缺,鄉(xiāng)里、縣上乃至煙臺,跑遍了,也沒買到。父親說:“這都是上火造的孽,你的氣性可真大呀!”又說:“有個人,能買到,煙臺生生堂據(jù)說有他的一個鐵哥們?!倍宄髅媾靻枺骸八??”父親點(diǎn)頭,二叔說:“不求他!瘸了也不求!”

當(dāng)天夜里,父親出了二叔家,轉(zhuǎn)頭又進(jìn)了四哥家。

第二天一大早,風(fēng)雪冒煙的,滿道是厚厚的冰碴子,四哥騎著自行車去了公社駐地,坐上客車直撲煙臺。半個月后,二叔的毒瘡,治好了。

轉(zhuǎn)過年的正月初六,我家又請客。不知怎么,喝酒一向謹(jǐn)慎的二叔這次竟然喝醉了,父親、四哥感到奇怪:他就喝了兩盅白的,怎么會醉呢?可是他確實(shí)醉了,說了很多亂七八糟、沒頭沒尾的話。

四哥趁機(jī)試探他:“哎,天老爺,你說,我對你怎么樣???而你對我呢,你是不是還一直懷著那個芝麻粒兒大的苦大仇深吶?”

二叔醉眼瞧著他,傻笑著問:“你是誰呀?剛才你說什么?再重復(fù)一遍。”四哥把話又問了一遍,二叔仍是傻笑,答道:“你,我,還有他!是好伙計(jì)嘛,廢什么話!”二叔說這話時,指著我父親。

四哥大驚,轉(zhuǎn)臉看我父親,手擋嘴巴低聲問:“他什么意思???”父親朗聲回答:“意思很明白嘛,沒回答你的話,又回答了你的話唄。”四哥大驚。

當(dāng)天夜里,四哥把二叔攙扶著回了家,嚷嚷著要酒喝,“你沒醉,你裝醉,咱再喝點(diǎn)。”他想把二叔灌得心也大醉,掏這家伙的心里話。喝就喝,二叔也不拒絕,他把一瓶別人孝敬他的“雙溝大曲”蹾在炕上,又哼著小曲拱進(jìn)炕下的地瓜井里找?guī)讉€蘋果當(dāng)酒肴。可是老半天也沒見他從井里出來。

四哥認(rèn)為他準(zhǔn)是睡倒在地瓜井里,想抬腚走人,又想,那井里不會藏著什么秘密吧?打燃火機(jī),他下井探看,走著走著,火突然滅了——不好!井里沒有氧氣!四哥騰空跳到井底,哎喲好深吶!落地瞬間他打了個滾兒,差點(diǎn)崴了腳脖子。他媽的,這哪是個地瓜井啊,是個地洞嘛。他憋著一口氣,滿井摸索,很快就摸到了人,尚有氣息,趕緊抱起來扛上肩。出了井口,卻發(fā)現(xiàn)屋里漆黑漆黑。二嬸說:“剛才停電了呀!”可是四哥回到家,一拉炕邊的燈繩,電燈瓦亮的——沒停電嘛,搞么鬼喲!

躺進(jìn)被窩里,四哥才驚覺自己犯了一次傻:光顧得救人了,忘了探看那個地瓜井了?!班耍矣趾苛?,即使想看也沒有亮兒呀!”他罵著自己,一時覺得疲乏無力,又覺得被窩里冷冰冰的讓他渾身直抖。

此事發(fā)生后,父親對二叔說:“他上次救了你的腿,這次又救了你的命,多大的恩!你心里那塊老疙瘩該化了吧?”二叔只是笑,好長時間才說:“他說沒說俺家地瓜井的事?”“說了,除了沒有氧氣,再就是黑燈瞎火的什么也看不見,差點(diǎn)沒把他憋死!”“再沒說別的?”“別的?我怎么覺得你話里藏著骨頭?!倍逯皇切π?,再沒說別的。

有一天,二叔對我父親說:“他家今后你少去吧!”“為什么?”“少去為好,最好一次也不要去!那種翻眼猴似的東西少靠靠不吃虧?,F(xiàn)在和你好得一個頭,說不定哪天二虎勁兒上來了會要你的頭。”這話父親聽著,覺得頭漲得老大,就像是呼隆一聲掉進(jìn)了一口幽深陰冷的地瓜井里。

這是1988年春天的一次難忘的夜話。后來父親住進(jìn)了煙臺,有一次說起這事,他問我:“你能猜出他那話是什么意思嗎?他怎么能挑撥我和你四哥的關(guān)系呢?”我問父親:“你果然再沒去四哥家?”父親把脖子一擰高聲說:“開玩笑!你爸會那么好挑撥嗎?”

好多年眨眼過去了。

2009年春天,三個好朋友中,我父親先走了。當(dāng)年夏天,四哥緊跟著我父親也走了。二叔呢,雖然一年比一年衰弱,但是精神頭兒似乎一天比一天旺,一雙不大的眼,一年到頭都是通亮的,估計(jì)再活個十年八年也沒問題。

四哥走后的當(dāng)年深秋,他家那五間大房子,出事了,驚天動地的一陣巨響后,房體陷落地下,只在地面上露出了一小溜兒灰瓦屋頂,就像是一個溺水者漂浮在水面上的幾縷亂發(fā)。

萬幸的是,當(dāng)時屋里沒人,男的都上山摘蘋果去了,女的趕集去了;多年臥床、大病初愈的四嫂當(dāng)時拄著拐杖去了河北岸,坐在碾臺上曬太陽;只有一只大公雞跳在鍋臺上偷食時,被捂在廢墟里。

村里人都說,那五間大瓦房的原址是燒陶器的古窯,地下的石硼早就被千百年的窯火給烤得酥脆酥脆的,不塌房才怪呢。

還有人說,當(dāng)年四哥蓋那房子,壓了東鄰二叔一頭,也壓得土地老爺喊疼,受到了報(bào)復(fù)。

神奇的是,房子出事第二天,二叔走了,是夜里睡覺時走的,無疾而終。據(jù)二嬸說,前一晚,二叔和家人把過冬的地瓜搬進(jìn)地瓜井后,洗了個澡,還把腳燙了燙,然后把電視看到了“再見”,才干干凈凈地哼著小曲上炕睡覺。

三個同歲的朋友竟在同一年走了。

入殮時,人們發(fā)現(xiàn)二叔的兩只手簡直不像是一雙人手,十根手指,粗的很粗,細(xì)的很細(xì),全都是干巴巴的,毛毛刺刺的,疤疤癩癩的;而掌面上,灰黑的老繭一層摞著一層,足有五六層那么厚,硬得如石如鐵。

于是,全村人訝然,啞然。似乎都明白了四哥家房子倒塌的原因了……